浮云小记·五
小元回来了，书走了。事情发生在小元回来之前，不多，也就个把月，匆忙得云都来不及做什么，只觉得怅然。
云用拇指搓捻着眉毛提笔写信，没有邮寄的对象，信攒了一箱子，沉甸甸地藏在床底下。书的故事仿佛在很久以前就画下了圆满的句号，云舍不得，拿着话本子涂涂改改，硬生生涂得乌漆嘛黑，改了个逗号，云说是因为多年的情谊，还不是因为舍不得。
书的爱人是个大人物，倒不至于说出来吓死你，但自幼有些怯懦的云知道了以后，还是腿哆嗦了两天，生怕那人派来人开枪啪一下打死自己。后来想想，那大人物也不会在意自己这种无名小卒，开了枪都是浪费子弹的。
那个大人物在接走书之前，还是个眉眼透着锐利的年轻军官，和书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，两年以后军官的娘给他偷偷抬回来一位貌美如花的姨太太，又两年，姨太太生了一对儿龙凤胎，军官儿女双全。嗐，这时候哪里还能叫姨太太了，小姑娘双十年纪，喜欢洋装得不得了，以至于军官还办了一场西式的婚礼，成了正经的军官太太了。
这个时候的书被养在偏房的小院里，吃喝不愁，有几个丫头小子伺候，出门有保镖跟着，平日花销记在军官的账上。婚礼那日，书还去当了伴郎，负责给新郎新娘递戒指那个。
这些事都是书和他讲的，云听着心底生寒，却只能安抚书，他心里还是有你的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也就过去了，那小姑娘为人可好？有没有给你穿小鞋？
书摇了摇头，点了只香烟，不吸，只是看着它缓缓燃烧着。小姑娘人不错，平日里还会和我聊天打牌，她上过学，懂得多，还挺有意思的。书纤细的指尖点散袅袅的烟雾，没有看云。
那只是个普通的下午，书带着的小厮拎了两手的衣服首饰把件点心，去云的小院里歇息喝茶。云只作是平日里闲谈，没有多说什么，只劝了书多注意休息，一小就单薄，可得养好身子。
再知道就是书走了，后来听说是吃了一百片阿司匹林，也不知道攒了多久。没人通知云这个无关紧要的儿时好友，不仅，整个府上都没人身上系白布。云给书抄了些破败的老话本子，正送到府上去，后门的婆子斜瞥了云一眼，表情似笑非笑，阿书少爷已经过了头七，不在家了，你先回去吧。
说的那是人话？云怔怔地往回走，什么头七，怎的这就，人就——死了？
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，满院子的枯枝败叶，深秋，花谢了，是了，不然又何时谢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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